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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昂放映 | 《吾土》导演范俭:家庭给我们力量,土地给我们营养

2016-10-05 影视工业网 深焦DeepFocus


10月4-5日,“华语电影大观·里昂华语展映”将在为期两天的时间内,向电影研究者与电影学生全景展现近些年来在中国大陆与台湾地区出现的10部优秀电影,类型涉及纪录片、剧情片片与剧情短片。同时还举行由电影人与电影学者参与,围绕这批电影进行的映后圆桌学术讨论。


华语电影展映的首要目标是展示独立电影并不仅仅局限于“小成本小制作“,而且在不失严肃性与创造性的同时,成为中国大陆与台湾地区电影制作产业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此次活动放映地点为:法国里昂高师Kantor剧场

所有活动免费向公众开放,欢迎前来


里昂高师10月4日放映片单:


10:00 《残响世界》陈界仁

14:00 《有的人》(短片)沙漠

            《那片湖水》杨恒

16:30 《没有电影的电影节》王我

20:00   神秘影片


里昂高师10月5日放映片单:


10:00   《吉日安葬》(短片)王通

              《吾土》范俭

14:00   《自画像:47公里》章梦奇

               《调查父亲》吴文光

20:00   《三姊妹》王兵



《吾土》导演范俭:家庭给我们力量,土地给我们营养


文 | 王璐

编 | 车小爷(长春)

本文首发影视工业网,已获授权,请勿转载


纪录片《吾土》2015年的釜山电影节全球首映,刚刚在第十届FIRST青年影展完成了两场放映。影片讲述了一个“流动的农民”陈军和家人面临拆迁时的故事。全片81分钟,导演范俭并没有重点着力于拆迁过程的矛盾冲突,而是将笔墨更多留给独特的陈军一家人。在时代的变迁下,一个善良、温暖的家庭,拉伸着极强的韧性,就那么一直走着,走着……

农民对土地的情感和时代变迁下的家庭价值,是导演想表达的,也是很多观众观看《吾土》后感受到的。影视工业网就《吾土》的拍摄、题材,纪录片创作者拍摄视角,以及本片在国内外电影节的经历等,采访了导演范俭。

范俭,纪录片导演,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作品曾入选柏林电影节、阿姆斯特丹纪录片电影节、釜山电影节、香港电影节等。作品关注时代巨变下人性、家庭的故事。纪录电影主要作品:《摇摇晃晃的人间》、《吾土》、《寻爱》、《活着》、《的哥》等。
问:您是什么契机认识的陈军?
范俭:2004年有几家媒体因为他办的“烦忧热线”报道过他,我看到其中《南方周末》的文章,就直接打那个热线号码联系到他,然后就认识了。2004年我在拍研究生毕业作品《在城市里跳跃》,讲四个从农村来北京打拼的年轻人,陈军就是其中之一。当时他还是单身,到2008年的时候结婚了。2010年的时候,陈军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有家庭了,有小孩了。我想看他有了家庭之后,作为一个家庭,在北京这样一个城市可能会面对哪些问题,所以从2010年开始接着拍他们一家人。结果在2010年的时候,他们遭遇了“拆迁”这件事。

问:《吾土》的素材大部分是10年拍摄的吗?

范俭:2010年开始,一直持续到2015年。

(陈军一家人在北京海淀区肖家河的菜地和住所)

问:您是拍摄者,陈军是被拍摄者。你们之间是一个怎样的关系,更像是朋友吗?
范俭:拍摄周期长的纪录片时,是可能成为朋友的。因为这不仅仅是个拍摄,也是个交往的过程。后来我和陈军是成为朋友的关系了,有比较亲密的联络,有时候还会去他那拿点菜吃什么的。哈哈。

问:映后交流有观众提到您站的立场这个问题,客观、全面是拍纪录片的一个要求吗?

范俭:这是对新闻记者的要求,新闻当然要追求一个客观、公正,但纪录片属于电影创作。你像《吾土》一直参加的就是电影节。国内观众对纪录片这种电影型态了解的比较少,今年柏林电影节的金熊奖就颁给了纪录片《海上火焰》,去年赵亮的《悲兮魔兽》也是作为纪录片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基于纪录片属于电影这样一个本体,那么客观、信息全面不是纪录片创作者必须要做的事。

如果是没有和拍摄对象相处过的情况下,你可以很冷静地去说“应该怎样”的问题。但实际上你作为一个创作者,和拍摄对象有了很多相处后,肯定会有一个情感上的倾向,这是很难避免,也没有必要去避免的。拍摄者也是人,对一个影片也有自己的所思所想、情感投射,你不是一个机器在运转。当然了,有的创作者做的比较隐藏一些,有的比较直接一些。这都是一种创作方式吧,直接一些是我选择的方式。

问:拆迁问题、城市化下农民工的生活状态、家庭的力量……通过《吾土》这部纪录片您最想表达的是哪个部分?

范俭导演:观众看到影片后半部分会发现,对土地和家庭的表达是超出“拆迁”叙事的。拆迁之后我没有停下来这部影片,继续往前走,就是因为这部片子的重点不是在拆迁这件事上,这件事只是他们在北京安身立命所遭遇的一个比较重大的事件。真正的重点是在后面,一个是关于土地的考量,一个是关于家庭价值如何支撑陈军一家人。

大家多了解一些中国农村的土地流转、变迁历史,就会知道农民在大部分时间都不太能够主张自己的土地权利。陈军一家是在一个相对偏远的农村,,他们对家乡的土地基本上不是一个真正拥有的状态,由村集体来决定,而且土地能换来的收益也由集体来决定。他不能够去处置家乡的土地,到了北京待了20年,以为北京的这片地他可以去处置它,但实际上也是不可以。

(《吾土》剧照,陈军带着女儿妞妞在张家口老家的田地里)

陈军对土地投射了太多太多的情感。他这种情感是特别朴素的,他在那里长大、成长,一家人在土地里耕种、收获,很多回忆、汗水都在那片土地上发生,所以那个情感非常深厚。但后面陈军也说了,妞妞(陈军的大女儿)在老家是不会拥有一片自己的土地的。所以他整个对土地的情感,是一个很饱满又很失落的状态。所以我一直认为,他们争取的不仅仅是一个赔偿。事实上最后赔偿没给他,他为了孩子的教育还是离开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坚持,我认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情感上对土地的难以割舍,再一个就是要有尊严地活着。

陈军一家人身上阳光、美好的部分我特别看重、特别喜欢。比如晓凤(陈军妻子、妞妞的妈妈)和妞妞的互动,带妞妞和流浪狗玩耍,一家人春节的时候用演小品这种很幽默的方式消解生活的压力。虽然也许是只能用这种方式,但我觉得这是很有智慧的。陈军和妻子身上的韧性,我认为是家庭给予的。在这样一个流动的、社会变迁的局面下,作为个体,能支撑他保留一种尊严感和积极的生活态度,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家庭内部的温暖和力量,家庭提供着动力在支撑他们继续走着。无论是陈军夫妻之间,还是孩子的部分,都是在呈现这种家庭的价值。

(《吾土》剧照,15年陈军一家人在搬去北京郊区另一住所前,在肖家河的房子前合影)

我并不是仅仅想呈现一些苦难、愤怒、批判这样的内容,我可以那样,但这不是我现在的创作状态。可能有的观众会觉得这个导演太感性,但这些是人类世界中我更看重的东西。陈军对自己权利的维护,他去要求、去申请信息公开等等,我很欣赏,也很赞同。但我们生活的国家、时代,使我们不太可能作为一个个体拥有很多力量去改变整体。比如城市化的车轮我们是不可能阻挡的,也没办法改变土地的制度和所有关系。那么家庭,以及你从生活中找到的另外一些东西,比如陈军一家半夜去把水管疏通然后自己哈哈一乐这样的细节,就都是你生活的力量,陈军一家人身上的乐观和家庭凝聚力也能给我力量。

问:陈军的权利意识是比较强的,他算是农民工群体中的一个特例吗?

范俭:陈军可以说是农民工中相对少数的一部分,有一定的学习能力、权利意识、法律意识等等。在影片中也可以看到,拆迁过程中,大部分人很快就离开了,只有他们家和几百米远的另外一家人留了下来,他也去看望了那家人。绝大部分人可能是我们说的“沉默的大多数”吧。

问:《吾土》全球首映是2015年的釜山电影节。还参加过2016年的香港电影节、柏林电影节、FIRST影展。还参加了其他的电影节吗?不同地区的观众看过之后,有什么不同的反应?

范俭:今年五一前后还参加了HOTDOCS 纪录片电影节,是北美最大的纪录片电影节,在多伦多举行的。今年下半年还会有几个,大概九月份的时候香港华语纪录片节会放。柏林电影节、香港电影节、HOTDOCS这几个影展我本人到场了。在柏林是影响最大的。一个是它电影节本身的规模很大,另外我们所在的全景单元也非常棒。柏林电影节《吾土》总共放了五场,六百人左右的影厅,上座率也不错。

(2016柏林国际电影节观看《吾土》的观众们)

西方观众,尤其欧洲观众看纪录片的热情是很高的。我记得在柏林的时候,第一场几乎满座,第二场有一个德国的汉学家到场看这个片子,在德国的一些华人、留学生也会来看。现场大部分观众对陈军一家人都很喜欢,看到家庭录像的片段都会露出特别真心的笑。我相信陈军一家的家庭氛围、情感,他们是可以感受到,并且会喜欢。具体交流的时候,他们会问到很多社会层面的信息。德国的观众对中国在发生什么,中国是基于一个什么样的国情、制度,有很强的好奇心。他们问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问题,比如户口是怎么一回事,土地制度等等。因为他们对中国比较缺乏了解,透过这样一部影片,是可以了解一些这些方面的信息。

但中西方看纪录片观众的年龄层不太一样。西方看纪录片的主体观众,感觉是35岁以上,中年人最多,也有老年观众。他们会去电影节或者影院去看纪录片,可能中国看纪录片的更多是年轻人。

(2016柏林国际电影节,《吾土》映后导演范俭[左三]与观众交流)

问:《吾土》的拍摄经费是来源于国外吗?制作上是怎么样一个流程?制作费用大概是多少?
范俭:嗯,主体资金是来源于国外的电影基金。纪录片多半是边拍边申请资金,有了一部分就可以启动。电影基金是可以边做边申请,如果等拍完了再申请,跟不上制作流程。《吾土》的资金主要来源于圣丹斯和釜山的电影基金,还有比较少一部分其他的。总共经费大概25万~30万,但基本上这个费用是不够的,有一些环节就只能很节省的去完成。

问:国内现在能拿到一些纪录片创作的资金支持吗?

范俭:能拿到一些,现在不太多。国外投纪录片的资金和机构多一些,但竞争也非常激烈,是在全世界范围内选片。我们在国内也是要适当地寻找一些筹备经费的渠道,国内现在有一些电影制作公司已经开始愿意投入到纪录片创作上。像《喜马拉雅天梯》、《我的诗篇》去年都在院线放映了,这些都是一些好的变化。

问:拍摄《吾土》期间遇到最大的困难是经费问题吗?

范俭:经费是一个困难。从2011年做完《活着》之后,对制作质量这方面的要求提高了。你要提升制作质量,是需要有更多经费支撑的。现在我在做的诗人余秀华的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这个是优酷出品的,所以经费相对充分一些,能够让我按照电影的质量要求去把片子做出来。另外一个,可能还是传播的困难。《吾土》在国内的传播不会太通畅,所以只能是很小型的放映,没办法采用一个普遍的发行方式。独立制作的纪录片,很多作品很长时间都面临着这种问题。

(《吾土》剧照,晓凤选择回老家生产第二个孩子,陈军和妞妞在产房陪伴晓凤)

问:《吾土》的拍摄团队是您长期合作的吗?
范俭:这几年我慢慢在建立一个长期合作的团队,《吾土》因为经费比较少,早期有几个朋友帮忙,因为时间战线比较长,到后期的时候,基本以我和我太太(《吾土》制片人臧妮)两个人为主,偶尔请一两个助理。剪辑师是我这两年经常合作的一个法国剪辑师马修,他也是贾樟柯导演常合作的剪辑师,《摇摇晃晃的人间》是我第三次和他合作。

问:《吾土》的拍摄,陈军用DV拍了一部分素材,您使用的拍摄设备主要是什么?

范俭:后两年用的是佳能5D3多一些,前面两年用索尼的EX1多一些,中间也换过别的。

问:影展现在是纪录片的一个主要传播渠道吗?《吾土》今年在香港电影节和FIRST影展进行了放映,在国内还有哪些观看渠道?

范俭:影展是一个平台,将片子展示出来,之后还是会找发行公司,我之前的片子有已经在发行的。《吾土》还会有一些小范围的放映,通过民间放映组织帮助,之前在北京放过,近期准备在其他城市放一放,会在大学或者咖啡馆这样的场所进行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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